30/11/2025
【悲傷會結束,而愛真的會回來💕】
還記得第一次寫小卉,是她在懷孕六週看不到心跳,被診所說可能是葡萄胎,她緊張地把超音波傳給我,我看了一下跟她說:「比較像正常懷孕,讓時間證明一切。」
後來心跳真的出現了,她開心地跑到我門診,我們從那時候慢慢變得熟悉。只是這份熟悉後來被一次突如其來的失去劃出一道深深的傷口,那個曾經沒有哭聲的小生命,讓她用兩年的時間都沒真正走出來。悲傷雖然淡了,可是心裡那個洞,一直在。
一年多後,某天突然在候診名單上看到熟係的名字,我原本以為小卉只是要來做抹片或是一般檢查之類的,沒想到!小卉再次懷孕啦!
小卉說:「我等這天好久,植入成功了,想第一時間跟你分享。」
他忍住想給我一個驚喜,那一刻,我其實有點說不上來的感覺,有開心、有緊張,也有一種「她真的又鼓起勇氣了」的心疼。因為我知道,對她而言,懷孕不是喜悅,而是重新走進戰場。
從她再次懷孕開始,她的訊息就沒停過。她問 NIPT、問超音波、問為什麼這胎會一直打嗝、問胎動變少是不是危險、問22週臍帶血流 S/D 偏高該怎麼辦、問臍帶繞頸會不會突然沒呼吸、問寶寶體重是不是太小、問她是不是該提前住院、問36週剖腹寶寶會不會不健康、問36週會不會住保溫箱、問能不能幫寶寶多照一次超音波、問她喝到米酒煮的湯是不是會害寶寶,問幾乎所有曾經讓她失去的東西會不會再發生一次。這些對別人看起來微不足道,但對她來說,每一件事都可能牽動結果
每一句都帶著上一胎的陰影,每一個字後面都有她壓抑不住的害怕,她常常說:「李醫師,我這次真的有點焦慮,我好怕再失去。」我知道,她不是緊張,她是在努力保護這個來得不容易的孩子。
那段時間,她幾乎每兩三天就跑去家裡附近的診所監測胎心音,一天聽四次天使之音,只要胎動少一點她就不敢睡。臍帶繞頸兩圈的那一天,她訊息裡全是哭臉;25週那天胎動忽然變少,她跑去診所檢查,一邊等醫生一邊傳訊息給我說:「我太擔心了,你怎麼還沒回我。」那是一種深怕下一秒就會失去的恐慌。別人覺得她問題很多,但我從不覺得她煩,因為我知道,那不是多,那是愛。
後來她問我能不能34週提早住院安胎,只因為她害怕,怕到想住進醫院才覺得安全。我完全可以理解,他沒說出口的:「拜託不要再讓我經歷一次那樣的痛。」
住院後她還是會害怕,住院的每一天,都像她心裡的一場長期戰鬥,而我能做的,就是讓她覺得「有我在」。
滿36週前一天的晚上,她突然開始規律宮縮。她一邊悶痛、一邊緊張,一邊傳訊息:「我好痛,我好怕。」我看了監測後問她:「妳要不要提早剖?」隔天剛好是她滿36週,我們就把手術往前調。
11月19日下午,她被推進手術房,她的手抖得很明顯。她不是怕手術,她是怕等待的這兩年又要被重複一次。等到寶寶被抱出來,哭的一聲,她整個人瞬間鬆掉,眼淚不停掉下來。那聲哭,是她等了兩年的聲音,是她努力的證明,是她終於守住的奇蹟。14:21,她的女孩出生了,平安、健康、哭得大聲。
出院後,她悄悄傳訊息跟我說:「她跟前一個寶寶長得一模一樣。我覺得她真的回來了。」她說她去白沙屯拜拜,把我的名字問給媽祖,連續三個聖筊;她說上一胎112/11/18是我接生引產、這一胎 114/11/19還是我;她說這兩年她哭了很多次,但今天終於覺得,悲傷真的會結束,愛,真的會回來。
我看著她抱著寶寶的照片,心裡也很酸。這一路,她真的太辛苦了。她不是懷孕,她是在帶著傷口努力往前;不是問題多,她是因為每一個變化都可能讓她回想起失去;不是焦慮,她只是想把孩子平安帶到世界上。她可以再次相信我、再一次把自己和孩子交給我,我很珍惜。
每個走過傷痛的媽媽都一樣,妳們比自己想像中更勇敢。你們以為自己只是在撐一天又一天,但其實你們正在替「重逢」準備位置。小卉證明了一件事:失去不是結束,只要不放棄,愛真的會回來。而我能做的,就是在她害怕的時候,告訴她:「沒關係,我在,我們一起走。」
也祝福每位正在往夢想邁進的爸爸媽媽們,如果有需要,李醫師隨時都可以陪伴你們走完這段旅程。